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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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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道之離開後,他心中萬分糾結與無奈,系統欲言又止,終於在宋道之準備下山去找神華門門主時喊住了他。

系統:“你要幹什麽?”

宋道之幽幽嘆口氣:“讓神華門門主放我走,然後我去找阿北。”

系統眼皮一跳:“你找阿北幹啥,阿北現在在長聖門。”

秋冬交替之時,漸有寒風,宋道之披了件鶴氅,他長身玉立,聞言,神色一頓,面上不語,卻在心中對系統說:“讓阿北帶游仙兒回去,這樣她也許就能好了。”

他一邊說一邊向外走。

宋道之所在的地方叫霜草山,神華門用來種各種奇珍異草的,他和陸藐現在住的屋子本來是為看護山草的門人所建。

因為陸藐暫住在霜草山,所以那些門人就調離到別處了。

霜草山氣候特殊,時常有雲霧繚繞,宋道之站在臺階之上,垂眸俯視,晌午陽光照在他的身上,柔和了他的面龐。

卻又有光線透過雲霧,迷離光華映在宋道之周身,鶴氅輕揚,乘雲駕霧。

游仙兒坐在房頂,隔著霧氣和陽光看他。

她氣息輕斂,目光幾乎不可察覺,游仙兒把玩著手中的玉佩,若有所思。

宋道之要下山麽,為什麽?因為自己的到來麽?

游仙兒眼眸微沈,氣場一點一點冷下來。她握緊了手中玉佩,玉佩翠色無瑕,“哢嚓”一下,細微的裂玉聲穿出,游仙兒表情一變,有些緊張地松開玉佩。

可惜,玉佩的中間已經開裂了。

游仙兒:……

她輕咬唇,將玉佩舉到眼前。

流光溢彩,美玉瓊佩。這枚玉佩是游似義扔給游仙兒的,或者說,游仙兒從游似義手中搶來的,是她母親的所有物。

游仙兒一直以為游似義是想殺了她的,後來她發現游似義所想的更為覆雜。

游仙兒在青陽派醒來,質問游似義為什麽要把她捉過來卻不殺她時,游似義沒有生氣,他面容平靜,聲音也很平淡。

他說:“我確實是要殺了你,畢竟只要你活著一日,我便能想到你那死去的母親。”

游仙兒一楞,原來游似義是知道母親早已不在的事實,而游似義也不在意她的反應,繼續道:“要是我想讓你活著,早就幫你解了你身上的毒,可是我沒有,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?”

游似義笑了一下:“意味著你遲早就會死。”

“你的功法只是營造了一種假象,實際上,過不了幾年,你就會死於寒毒。”

游仙兒聞言,輕嗤:“可惜,那時候你也死了。”

游似義被她一噎,勾起的嘴角落了下來,他瞥了游仙兒一眼:“不知道為什麽,卻死香對你不起作用了,你體內的寒毒,變了。”

游似義神色有些落寞:“也許你這幾年都不會死,甚至還會多活幾十年。”

聽到這樣的話,游仙兒眸中泛起殺意。

“這樣看我作甚。”游似義挑挑眉,溫聲道:“我本想看著你,看你最後被折磨致死,不過…現在這幾十年又太久了,所以我想換個法子。”

游仙兒面無表情,冷冷看著他。

“小仙,你知道活祭嗎?”他聲音很溫柔,用著哄孩子的語氣。

話音未落,游似義只覺面上撲來陰寒厲風,他皺眉,手一擡,便抓住了游仙兒的手。他身上那可怖的氣場襲來,游仙兒忍下喉間腥血,又覺抓住自己手腕的力氣一緊。

游似義輕而易舉地拎起游仙兒,游仙兒腹部傷口崩開,浸出鮮血。

她咬牙:“游似義,你就是個瘋子。”

“瘋子又如何,自你懂事起,便處處與我作對,你陰冷又執拗,我煩的很,每每都想把你掐死。”

“我是對不起月兒,可你也對不起月兒,月兒可是叮囑過你不要打擾我和藏寶圖之事,但你早就把月兒的話當耳旁風,還口口聲聲為了母親。”

游似義目露嘲諷:“我要是瘋子,那你就是小瘋子,我們不過是一類人罷了。”

游仙兒忍下滿心暴戾,被游似義壓制,艱難在手掌上聚起內力,就在游似義松開的那一剎那,向游似義門面狠狠襲去。

游似義下意識擡手去擋,“叮當”一聲響,一塊玉佩從他的袖中掉出。他神色一變,也不顧游仙兒再次襲來,直接彎腰去撿。

游仙兒挑了挑眉,搶在他之前撿起了玉佩。

玉佩在游仙兒指尖轉了一圈,二人氣場對峙較量,游似義沒有向前,靜靜站在原地。

游仙兒:“這是何物?”

游似義面上掛笑:“這是月兒的玉佩。”

游仙兒拿著玉佩的手頓了一下,游似義那裏除了一把琴外,是沒有母親的東西的。或者說,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斐月的東西。斐月死後,她所有物品都憑空消失了。

游仙兒自是不信他的話,作勢就要捏碎玉佩。

游似義卻突然幽幽開口:“你我做個賭註,若你輸了,待墓冢開啟時,你就要去活祭。”

末了,他又苦笑:“玉佩真的是月兒的,底部刻了她的名字…這是月兒送我的定情信物,我以為玉佩早就丟了,沒想到在故地找到了。”

游仙兒楞了一下,卸下指尖內力。她警惕地看向游似義:“什麽賭註?”

游似義卻是深深看了她手中的玉佩。

罷了,反正他也不需要。

“賭你能不能勝過我。”

自此,游似義和游仙兒拉開了長達幾個月的較量。他關押她在青陽派,她便想盡辦法逃脫並迅速掃清障礙,坐上長聖門門主之位。

他教唆青陽派聯合其他正派圍攻長聖門,游仙兒便先端了青陽派的老窩,讓青陽派夾著尾巴做人,再也不敢挑釁長聖門。

他派人去北邙找墓冢,她便殺盡他所有派出的人手。

她時而裝作脆弱毒發的樣子麻痹游似義,從而對他下死手,而他也會裝作溫柔愧疚的樣子,反過來攻擊她。



餘光中的那抹身影動了,游仙兒思緒中斷,她抱膝坐在屋頂,支著下巴向宋道之看去。

見宋道之突然轉了個身,向回走。

游仙兒楞了一下,他怎麽又回來了?

接著便聽見宋道之朗聲喊:“雪牙姑娘?”

宋道之解下鶴氅,扔在院裏的藤椅上,他大步邁進游仙兒所住的地方。

或許是察覺到游仙兒的目光,他直接向上看,與游仙兒對視。

宋道之扯了嘴角:“游姑娘,屋頂涼。”

剛才宋道之是真心實意地要下山,要去找阿北的。但系統喊住了他,告訴他失憶什麽純粹就是逗他玩。

宋道之突然清醒,想了一下“雪牙”的舉動神態,神色變了又變,接著咬牙去找游仙兒。

宋道之擡眸望過來,清羸無暇,松鶴暗紋在衣袖隱隱閃現,他目中含著覆雜情緒。

游仙兒不知怎麽,忽的一陣心虛,面上冷淡:“我不是游仙兒。”

宋道之眨眨眼,裝作詫異:“你是怎麽知道我說的人叫游仙兒?”

游仙兒第一次被他堵的下不來臺。

她深吸一口氣,周身氣場迅速轉化,在屋頂上站起身,逆著光俯視宋道之。

淩冽肅殺,不可一世。

“宋道之,我來找你了。”她挑眉,“不表示一下你的榮幸嗎?”

許久不曾見,宋道之膽子也變大了,他撓了撓臉頰,試探著說:“榮幸之至,雪牙師妹?”

游仙兒好想把玉佩砸到他的臉上。



身份被識破後,游仙兒也懶得偽裝了。

於是宋道之下午再過去時,見到的游仙兒與之前一模一樣了。只有衣服還沒換,仍然是淺綠色的衣裙。

同一個人,同一件衣服。但氣場完全不同了,宋道之和游仙兒面對面,又感到了她帶來的壓迫感。

他小心翼翼問:“你真的要做陸藐的徒弟嗎?”

游仙兒正彎腰撥弄著藥草,聞言,聲音淡淡:“當然是騙他的。”

指尖在鋸齒形的葉片上停留一瞬,游仙兒微垂眼簾:“在他回來之前我就走了。”

“我呢?”

游仙兒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,身形微頓,她直起身子,奇怪看向宋道之:“你不是要留在神華門嗎?”

宋道之楞了一下。

他同樣奇怪道:“我從沒說過啊…”

接著,宋道之看向游仙兒的眼神就有些委屈。游仙兒意識到她誤會了,眸中亮了一下,突然打斷宋道之控訴的話:“滅緣還在你身上嗎?”

滅緣,那柄游似義專門為游仙兒做的匕首。

宋道之下意識壓下眉頭。

“在。”他聲音低了下來。

霧草山的霧氣卷起又消弭,淡淡涼風,攪動著水霧吹在二人身上,地上的花草窸窸窣窣。

在宋道之絲毫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,游仙兒兀地靠近他,從他身上找出滅緣,並狠狠地在手心一劃。

電光火石,赤紅醒目。

宋道之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滅緣時游仙兒的害怕。他震驚地看著游仙兒用曾經碰也不願碰的匕首,在手心劃出血痕。

系統:“忘了告訴你了,因為同生共死的微妙作用,卻死香不再會誘發游仙兒的毒了。”

所以,滅緣對游仙兒沒有用了。

宋道之怔怔的,一陣清冽香氣拂面而過,她的衣袖蹭過臉頰,游仙兒將掌心放在宋道之的額上。

宋道之聽見她聲音如甘泉:“明日,藏寶圖所記的墓冢開啟,我將要前往北邙,如有不測,那我的結局便是活祭。”

她的指尖冰涼,掌心的鮮血卻溫熱無比,她慢慢地用血在宋道之額上畫出一橫。

二人臉龐近在咫尺,游仙兒微擡眼,便能看到他的纖長睫毛。

她墊著腳,擡首凝視宋道之額上的血痕。

他肌膚白皙,觸感如溫涼玉石。一道血色在他的額上,與雪白的皮膚形成強烈的視覺反差,因為游仙兒指尖不留神的顫抖,手掌蹭過他的側臉。

他的眼尾與下頷,沾了血。似乎要順著精致幹凈的輪廓滑落。

“宋道之,我要你立誓。”

游仙兒另一只手揪住宋道之衣領,讓他低頭,與自己對視,她的呼吸灑在宋道之的臉龐。

“皎日見證,我與你,轂則異室,死則同穴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榖(gǔ)則異室,死則同穴。謂予不信,有如皎日。

——先秦《大車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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